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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一次难忘的选择
那年冬天的风总带着刺骨的冷，我缩着脖子穿过老街，转角处旧书店的暖黄灯光突然漫过来，混着油墨与樟木的香气撞进鼻腔。玻璃橱窗里摆着本《飞鸟集》，书脊泛着旧旧的茶褐色，像极了爷爷生前常翻的那本。
那是我第一次注意到爷爷的旧书箱。他走后的第三个月，妈妈整理阁楼时翻出个红漆木箱，锁扣上还缠着他亲手编的中国结。箱盖掀开的瞬间，陈年的纸页味涌出来，《唐诗三百首》《平凡的世界》整整齐齐码着，最上面压着本蓝布面的日记本，扉页上是爷爷的钢笔字："赠小念，愿墨香伴你一生。"我指尖触到纸页的褶皱，忽然想起他坐在藤椅上教我背诗的模样——"绿蚁新醅酒，红泥小火炉"，他用粗粝的指节敲着书脊，说字是有温度的。
变故来得猝不及防。爸爸的工厂停工，妈妈的裁缝店接不到活，交学费的日子一天天近了。那天傍晚，妈妈蹲在旧书箱前，指尖抚过《资治通鉴》的烫金书名："小念，这些旧书...要不拿到孔夫子旧书网卖了？"我正剥着爷爷种的橘子，酸甜的汁水突然呛进喉咙。"可这是爷爷的..."话没说完就被截断，妈妈的眼睛红了："妈知道，可下个月的补课费..."
深夜，我抱着那本蓝布日记本蜷在被窝里。月光透过窗棂落在纸页上，爷爷的字迹在月光里浮动："小念今天背会了《将进酒》，眼睛亮得像星星。""小念把零花钱捐给流浪猫，她说'书中说仁者爱人'。"最后一页夹着张照片，七岁的我骑在爷爷脖子上，手里举着刚买的《安徒生童话》，两个人的笑都要溢出相纸。我忽然想起他临终前拉着我的手："别丢了这些书，它们比金子贵重。"
第二天清晨，我把旧书箱的钥匙擦得锃亮，放进妈妈手心："妈，咱们不卖书了。"她愣了愣，我指着箱底的《现代汉语词典》："这上面有爷爷给我标过的生僻字，这本能卖的钱，够我用三年。"我翻开那本《飞鸟集》，里面夹着张泛黄的信纸，是爷爷抄的诗："你微微地笑着，不同我说什么话，而我觉得，为了这个，我已等待得很久了。"妈妈的眼泪滴在信纸上，晕开一片浅蓝的墨痕。
如今再经过那家旧书店，橱窗里的《飞鸟集》还在，只是我知道，有些选择比钱更重。那些旧书的纸页间，藏着爷爷的体温、我的童年，还有比任何财富都珍贵的——爱与传承。风又起时，我裹紧围巾加快脚步，因为我知道，家里的旧书箱正等着我，像爷爷当年等我放学那样，在暖黄的灯光里，守着一段不会褪色的记忆。
