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末的晚风裹着松针的清香钻进耳朵时,森林里的蝉鸣忽然低了调。我蹲在老橡树上的树洞里,看着夕阳把最后一缕金晖涂在松鼠阿栗的尾巴尖——它正抱着半颗松果,在枝桠间蹦跳着喊:"今晚有音乐会!老山羊爷爷说,月亮爬上最高的云杉时开始!"
天刚擦黑,林中空地上已经聚了好些伙伴。老山羊的白胡子被晚风撩起,前蹄踩着块扁平的石头当指挥台;兔子米米把小提琴往肩上一搭,琴弦在暮色里泛着银亮的光;刺猬阿刺最逗,圆滚滚的身子蜷成球,再"唰"地展开,背上插着的口琴就"叮咚"响了两声。我抱着从树洞里翻出的空竹罐——那是去年秋天收集松脂时剩下的,轻轻一摇,罐底的小石子便"哗啦啦"唱起来。
暮色渐浓时,变故来得毫无预兆。云层突然压下来,像被谁打翻的墨汁,把月亮的脸遮得严严实实。"要下雨了!"不知谁喊了一嗓子,兔子米米慌忙用前爪护住小提琴,可豆大的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砸下来。口琴被雨水泡了音不准,小提琴的琴弓也发了软,连老山羊的指挥棒都沾了泥,在石头上滑溜溜抓不住。阿栗的尾巴毛全贴在身上,活像根湿漉漉的棕毛刷子,急得直转圈:"音乐会要取消了吗?"
雨势稍缓时,象爷爷甩着长鼻子走过来。它把米米的小提琴举到自己头顶,雨水顺着象鼻"哗哗"流成小瀑布;猫头鹰阿姨展开翅膀,给阿刺的口琴搭了顶毛茸茸的帐篷;我抱着空竹罐往树洞里钻——忽然发现,这棵老橡树的树洞刚好能容下半个空地的伙伴!"来这里!"我踮起脚喊,"树洞能挡雨!"于是兔子抱着琴,刺猬叼着口琴,连老山羊都拄着指挥棒慢悠悠挪进来。雨水在洞外敲着橡树叶,像打节奏,我们却在干燥的树洞里重新摆好"舞台"。
月亮终于从云里钻出来时,音乐会开始了。象爷爷的长鼻子拍着树干打拍子,猫头鹰阿姨用翅膀尖拨拉我的竹罐,石子声混着米米的小提琴,阿刺的口琴吹出清亮的颤音,老山羊的指挥棒在空中划出金色的弧线。雨停了,萤火虫从草叶下飞起来,绕着树洞闪成流动的星子。阿栗的尾巴早就干了,蓬松得像朵小棕云,它随着节奏蹦跳,把松果壳当响板,"咔嗒咔嗒"敲得欢快。
深夜,露水沾湿了草叶,我们还窝在树洞里不肯散。老山羊摸着胡子笑:"真正的音乐会啊,不在天气好坏,不在乐器多漂亮。"它用指挥棒点点我,又点点象爷爷、猫头鹰阿姨,"在这些愿意为彼此撑伞的心意里。"风穿过树洞,带来远处溪流的叮咚,和我们的笑声混在一起,飘向还挂着露珠的星星。
后来很多个夏夜,我都会抱着竹罐蹲在老橡树上。有时没有音乐会,可只要听见风吹松针的声音,就会想起那个被雨水和温暖裹住的夜晚——原来最动人的旋律,从来都不是一个人的独奏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