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##你是我的眼睛
教室后窗的阳光斜斜切进来时，我又看见您的眼睛。那是双浸着暖茶色泽的眼睛，眼角有细小的纹路，像春溪漫过青石板，轻轻一漾，就漫进人心里去。
初转学时的我总缩在教室最后排。课桌上堆着半人高的书，我躲在书墙后面数瓷砖缝——十七块白，三块浅灰，像被揉皱的云。那天您突然点我回答问题，我攥着课本站起来，嘴唇发颤，眼前的黑板字全成了模糊的影子。"别慌，慢慢来。"您的声音像片羽毛，轻轻拂过我发紧的喉头。抬眼时撞进那汪暖茶里，波纹一圈圈荡开，把我心里的冰碴子都融了。后来我在作业本里发现张便签，字迹娟秀："你的眼睛该装下星空，而不是瓷砖缝呀。"我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，突然读懂您看我时眼里的光——原来我在别人的眼睛里，也能是颗星星。
去年校演讲比赛，我在决赛现场忘词了。聚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，台下的嘈杂声像涨潮的海水，我站在台上发抖，连呼吸都不会了。恍惚间瞥见第一排的您，脊背挺得笔直，眼睛亮得像淬了星火。您轻轻用手指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，又把手掌摊开，掌心向上——那是我们约好的暗号："回忆，然后交给心。"我突然记起每回练习时，您坐在教室空椅上，眼睛追着我的影子转，说错了就歪头笑："这里要是加上点月光的温柔就更好啦。"忘词的空白处，全被您眼睛里的期待填满了。那天我拿了二等奖，奖状上的烫金字在阳光下闪，您说："比名次更亮的，是你刚才眼里的光。"
最近整理旧物，翻出初中毕业时您送的相册。第一页是教室后窗的合影，您站在中间，眼睛弯成两道月牙。翻到中间，是运动会时我摔了膝盖，您蹲下来给我涂药水，镜头刚好捕捉到您抬眼的瞬间——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，目光里全是心疼的暖。最后一页夹着片银杏叶，背面写着："孩子，愿你永远有看见美好的眼睛；更愿我是你的眼睛，先替你看见你自己。"
现在我终于懂了，您的眼睛从不是简单的镜子。它是晨雾里的灯盏，照见我缩在壳里的怯懦；是暴雨中的屋檐，盛住我摔碎的勇气；是春山外的长笛，吹出我自己都没听过的清响。您用三十年的岁月在讲台上种眼睛，每一双都种在学生的生命里，替我们看见藏在自卑后的光芒，替我们找到埋在迷茫里的方向。
窗外的阳光移到讲台上了，您低头改作业的侧影被镀了层金边。我望着您微白的发梢，突然想起您常说的话："教育不是灌输，是点燃。"而您的眼睛，就是那根永远燃着的火柴。它替我点燃过课本里的星光，点燃过演讲词里的风，也终将点燃我生命里所有未被发现的春天。
您是我的眼睛——不是替我看路的眼睛，是教我如何看见自己的眼睛。
